晨雾未散的山道上,李锦期突然驻足。商时序正跟在她身后,见她弯腰摆弄裙角,顺势望去,竟见一只寸长的蜈蚣正攀在她翠色罗裙上。
少年心头一跳,快步上前。盘算着若是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,正好能顺势将她揽入怀中……
“啪!”
只见李锦期两指捏起那百足虫,手腕一抖,蜈蚣在空中划出道弧线,精准落入身后草丛。商时序僵在原地,玄色衣袖微微伸出又迅速收回。
他望着已经抱着白萍蒿跑远的背影,无奈轻笑。小姑娘发梢两缕垂髫在晨风中飞扬,像两只振翅的蝶。
萧长敬早已候在马车旁,接过侍从递来的水壶,浸湿丝帕便往妹妹脸上招呼:“怎么滚得跟泥猴似的?”动作粗鲁却小心避开了她眼下青影,“回去换身衣裳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李锦期仰着沾泥的小脸,任他擦拭。
“饿不饿?”
“想吃面,但我不想去面馆。”
“那让厨房现做便是。”萧长敬拧紧水壶,顺手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,“这个时辰馆子里人多。”
“好!不要放葱花,难吃。”
“现下回府现做怕是来不及,这样,你回去先用些碧粳粥垫垫,小憩片刻,我让厨房午时给你单做如何?”
李锦期困得眼皮直打架:“好。。。。。。”
商时序怔在原地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李锦期——会拖着尾音撒娇,会挑剔吃食,会任由兄长像照顾孩童般细致照料。与平日里那个清冷倔强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。
李锦期强撑着眼皮往马车走去,忽见车辕旁斜倚着一株木樨。花树足有一人高,根系还带着新鲜泥土,树干也有碗口粗,枝头金蕊累累,幽香袭人。
“这是。。。。。。?”
“给江姑娘的。”萧长敬耳根倏地泛红,却偏要板着脸故作镇定。
李锦期迷迷糊糊地点头,心想兄长倒是实在,要送花竟连根拔起整棵树来。只是这满树繁花该如何安置?她歪在车壁锦垫上沉沉睡去时,指尖还无意识地捻着一片木樨叶子。
商时序静静望着她恬静的睡颜,玄色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。马车缓缓前行,碾过铺满晨光的山道,木樨幽香混着朝露气息,在辘辘车轮声中渐渐飘远。
他望着车窗外零星的木樨花,忽觉诧异,这才不过五月,怎会有桂子飘香?想来是气温回升,惹的木樨傻不愣登的开窍,连木头都能开窍,怎么李锦期就不开窍呢?
转念又想,不知李锦期钟意何种花卉,若是赠她,当择最艳的一枝。
这念头甫一浮现,他自己先怔住了。何时起,他竟生出这般讨好的心思?见她不畏毒虫未曾投怀会失落,见她不对自己展露真性情会难受,见旁人赠花便想寻更好的相送,他当真是…当真是陷得深了。
正整理好心情欲寻萧长敬商议婚事,转头却见兄妹二人一个歪在软枕上,一个斜靠车壁,睡姿如出一辙,一个东倒,一个西歪。商时序失笑,这般相似,当真不是一母同胞?
待李锦期醒来时,外头已人声鼎沸。萧长敬早下了车,正吩咐马夫先行回府。她匆忙跳下车,只见兄长扛着那株木樨,大步迈进那醉仙楼门口。
“你们东家今日可。。。。。。”
话音未落,二楼珠帘轻响。江清月一袭月白罗裙,发间只簪一支玉兰银钗,正拾级而下。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她周身镀了层金边。
李锦期眼睁睁看着自家兄长红着耳根,将那株花树往前一递。
李锦期无声呐喊:是一束花不是一树花啊!兄长这个蠢货!
李锦期本就苍白的脸吓得更白了,生怕人家姑娘把他赶出去。
但是接下来,更令她瞠目的是,那位名动琅京与她师姐齐名的明月双姝,竟也颊生红晕,低声吩咐伙计接过花树,而后——竟与萧长敬携手而出!
“。。。。。。”不是姐姐你搞错了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