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子今日要出行?”他从前?庭进来?,自然看?到了备好的马车。
“尤内官,”云英起身?,冲他行半礼问候,也?不隐瞒,只说,“我前?几日才收到公主自吐谷浑送回的书信,便想着要去探望贵妃娘娘,恰好今日天气晴朗,择日不如撞日,这便要去。不想尤内官来?访,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?”
尤定身?为内监,虽比宫女自由?些,但凡是要出宫,都得有差事在身?。他是王保的干儿子,寻常采买事,都不会指派给他,只有替太子办事,才会用得上他。
“倒不是有什么吩咐,只是殿下心中?挂念娘子,近来?又实在忙碌,不曾分出心神来?,关照娘子,今日便特意吩咐奴婢们出宫,前?来?看?看?娘子。”他说着,命站
在身?后的小内监上前?,将手中?捧着的漆盘奉上,“这些都是太子命奴婢们给娘子送来?的时新玩意儿,请娘子收下。”
两只漆盘,盛的皆是各地贡入京中?的佳品。
一盘是新鲜的瓜果,都是各州郡挑了品相?最好的,快马送入京都。
另一盘则是精美的玉饰,钗环手镯,一套俱全。
“是上好的蓝田玉,”尤定解释,“殿下先前?就挑中?了,着命司饰司打造,专门送予娘子的。”
云英在宫中?当?过那?么久的差,知晓各地贡品入京后,都是先送至宫中?,由?圣上和皇后挑选,再到东宫由?太子挑选。
想来?这些,便是那?时准备的。
对太子而言,的确算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了吧。
她笑了笑,做出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,让穗儿和茯苓将东西收下,说:“殿下如今这样繁忙,还能?想到我,实在让我羞愧万分,请内官代?我向殿下转达谢意。”
说着,又要请尤定留下用茶点。
“不了,娘子不是还要去天清观?就不多叨扰了,这便回宫复命。”尤定识趣,不但不久留,连茯苓递上来?的茶钱都没要,便带着人离开了。
“这位内官面善,待娘子亦恭敬。”都是在侯府中?伺候过多年的下人,茯苓知晓,但凡从宫中?出来?传话的内官,就没有不吃茶、不要钱的道理。
“尤内官从前?同我一起在宜阳殿伺候,也?算旧识,同是下人,互相?多体?谅些,也?是人之常情。”云英看?着漆盘中?的瓜果,一边说,一边挑了几样留下,等着回来?给阿猊,还有院里的下人们用,其余的,则都让带上,要送给齐贵妃。
茯苓打开准备好的盒子,寻空处将瓜果装入其中?,为防磕碰,又特意多垫了两层绸布。
听?到云英的话,不禁笑说:“可是娘子如今已经不同了,娘子是圣上亲封的孺人,亦是侯府的主人,早不再是伺候人的奴婢了。”
云英抬头看?她一眼,没有接话,只是淡笑以对。
在他们看?来?,她的确已经摆脱了低贱的下人出身?,能?与京都城中?许多贵人们平起平坐。只有她自己清楚,在太子心中?,她的身?份从来?没有变过。
她就是一个从污泥中?来?,因着他偶然的一次伸手,才能?从其中?挣扎而出的下人。
对他来?说,她的确有几分不同,可那?不同,大约也?仅仅只是因为他幼年时的无?奈之举,才将她一家害得家破人亡,让她不得不落入下贱。
而她如今的一切,都是他顺手“施予”的。
她要牢记这一点,才能?时时警醒,不至得意忘形。
很?快,马车上路。
天清观亦位于曲江边,不过,与端午的高台,和上巳的亭台楼阁都不在一处。
前?朝皇室笃信佛、道,在京都修建了许多寺庙和道观,天清观便是其中?规模较大的一座,百年来?,香火旺盛,是许多百姓进香祈福的首选之处,便是本朝,入天清观修行过的达官贵人便有数位。
其中?,房舍、仆从俱全,前有香火兴旺、百姓络绎之处,后有清幽宁静、安心修养之处,这才被萧珠儿选中?,成为齐贵妃的清修之处。
今日也?不意外。
他们已算赶早,然而,马车才驶入观外坡道,便与许多同样天一亮便起,怀着一颗虔诚之心,前?来?拜三清真人的百姓们相?遇。
这也?是她挑此处见傅彦泽的原因。
人人都来?的地方,他趁着休沐前?来?,合情合理。
马车在山道上与步行而来的百姓们分开,驶入旁边专供贵重香客往观中?去的小道。
“娘子,到了,”穗儿先下车,到前?面看?了看?上香的情形,回来?问,“咱们要不要也?先去给三清真人上一炷香?”
云英摇头,先抱着阿猊去了齐贵妃的居处,陪着说话、解闷儿。
齐贵妃前?日也?收到了公主千里迢迢送回来?的家信,正是又欢喜又酸楚的时候,看?到云英带着孩子来?探望,满腔复杂的情绪顿时有了着落,欢喜得很?。
自入天清观,她供养不缺,心如止水,除了牵挂远在异国的女儿,便再没什么不顺心的事了,就连面上的陈年疤痕,她也?不再如从前?那?般,日日以面纱遮蔽,至少,在云英面前?,愿以真容示之了。
几人在荫凉处饮茶,又一道用了午膳,方回屋午歇。
云英将阿猊哄睡后,留下穗儿和茯苓照看?着,自己则换了件与天清观气氛相?匹配的天青色外衫,戴上早先备好的轻纱帷帽,出了贵妃的院落,往道观的前庭行去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