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择弈一愣。好家伙,真不愧是觅儿……桑觅收回手指,两手交叠在身前。随即,小心地挪了挪自己的脚步。与谢择弈保持两步距离。其实,她倒也不是非得出卖他。只是,她对于官府的一些不作为,多少有些看不下去,尽管桑觅自己也明白,这种情况下,官府能做的非常有限。谢择弈缓了缓神,去看对面的男人。“她说的对,我是。”生疮的男人问:“你是什么官?”不待谢择弈回答。他又急不可耐地补充:“管疫病吗?”谢择弈回道:“不,我是即将卸任的大理寺少卿。”此言一出,周遭拿着各种农具的男人,不由得面面相觑,他们这些人,见识浅薄,却也知道,这是望京内城的官,身份地位非凡,他们这些目不识丁的浚县农家一辈子都未必能接触到。众人心有怀疑,神情复杂。谢择弈说:“有人报官称,你们要杀人祭天,本朝并没有私刑祭天的规矩,杀人,是为行凶,这是触犯胤律的大事。”对面,为首的男人冷笑起来。“呵呵、你们现在还管我们杀不杀人?”他吐了一口唾沫。“你不怕染上天花吗?”苗英战战兢兢地开口:“旭生,这、这位大人,的确是大理寺的谢大人,你不要……”男人打断了她:“闭嘴,咱们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去,哪管什么城里来的大官,杀人不杀人的!”谢择弈问:“你就是苗旭生?”“我就是苗旭生!”男人几乎是吼着回答。谢择弈提醒道:“杀人乃是犯罪。”苗旭生略显心虚,咬了咬牙后,道:“每天都有人撑不下去,每天都在死人,庸医只会开些坑蒙拐骗的药,什么杀人不杀人,犯罪不犯罪,我们不管这些,叫官府派能处理这件事的人来,否则明天就把你们和那个小妖怪,一起烧死!”一番话说完,举着农具的人们接连应和。“对!烧死妖怪!”“烧死妖怪、烧死瘟神!”他们的亲人在染病死去。他们身上的斑也在恶化。没有谁,能够看到生存的希望。七八个人一哄而上,场面混乱起来。谢择弈表示只要他们肯放过苗小玉,他会帮他们从中斡旋,官府会派人来给他们看病的,也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。但,正在气头上的苗旭生不打算理会他。在他的叫嚷下,几个男人举着锄头冲了上来。尚未靠近,谢择弈已挪到桑觅面前,利落几掌,个男人的脑袋,相继闷闷地挨了几下,他们手中的锄头掉在地上,一转眼的工夫,就被打了个晕头转向。苗旭生后退半步,脸色大变。一众病人气势大减。踌躇犹豫之下,答应了他们。并带他们,去见了苗小玉。——苗小玉被关在了牛栏里。牛栏稍作整改,将她关得死死的。木栏口,拴着一把生锈的锁。苗小玉蜷缩在牛栏角落的草垛上。她身体瘦弱,头发杂乱。脏兮兮的牛栏附近,充斥着一股牛粪味。桑觅张望了一番,视线落在了少女身上。身后的苗英赶忙来到了牛栏前。“小玉、小玉。”无精打采的苗小玉听见动静,从草垛上爬起。“娘……你怎么来了……”母女俩人,隔着破旧的木栏互相望着。两双截然不同的手,紧紧握在了一起。苗英从棉布衣里,掏出了一块油纸裹着的饼。而后,是几颗纸包着的小糖。面带笑容地看着女儿,泪流满面。“我给你,带了一点吃的……”苗小玉饿极了。捧着饼,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。苗英让她慢点吃,同时宽慰着她,说望京城的谢大人会救她。啃完了半个饼,十四岁的苗小玉抹了抹眼泪,攥着老母亲的手,哽咽着说:“娘,你去看看大牛,苗旭生他们,不给大牛喂草料,你去喂喂咱们的大牛……”苗英连连点头:“好嘞,娘这就去,你别急,谢大人是望京城里的大官,更是好人,他会帮我们的!”停步于远处的桑觅有些恍惚。她莫名想到了不再愿见到她的桑大人。还有,阿娘。桑觅对着许久不见的母女俩发呆。而谢择弈,正对着牛栏里另一边,关着的一头牛发呆。那头牛黑漆漆的眼睛,并没有看着谢择弈,它始终望着一个地方,无声之中,却带着某种哀戚。……苗英离开了牛栏。约莫半刻钟后,取了一个小麻袋回来。里面装着喂牛的草料。苗英来到关着牛的牛栏前,开始喂牛。紧接着,又打了水,倒在水槽中。桑觅探着脑袋,好奇地看着。她问苗英:“这就是大牛?”苗英一面忙活,一面回话:“是,是小玉的牛,是咱们家里,最值钱的东西,庄子里发了天花之后,小玉就用这头牛,给旭生他们、那些染病的人送东西,他们抓了小玉之后,大概就把牛关在这里不管了,也不给它喂草料……”老牛沉闷地哼哧两声,嚼起了草料。谢择弈时不时的,神游天外。桑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。她看看牛,转而又看看他。“你到底在看什么?”谢择弈沉思半晌,才回答她:“我在看牛。”桑觅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那头牛,不明白牛有什么好看的:“它叫大牛,不过它,好像有点瘦不拉几的……”谢择弈抿了抿唇,说道:“我好像知道,为什么苗小玉不会染天花了。”“为什么?”桑觅问。谢择弈停了停,说:“这头牛,生病了。”桑觅一脸的摸不着头脑。牛生病了……和苗小玉得不得天花,有什么关系?谢择弈给她指了指。“你瞧这只牛,它肚子上。”桑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瞧见了牛肚子上,不大不小的一个疮。谢择弈说:“这头牛,得了牛痘。”:()我的夫君白天审案,我在夜里杀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