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nbsp;nbsp;nbsp;是打小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又怎会不懂。这分明是打定主意要一个人沉寂下去,不愿被任何怜悯任何心疼所困,也不想面对这些东西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终是明白,他们二殿下并不是众螭龙中性子最温和、最无所谓的那一个。恰恰相反。他也许才是最要强最自傲,最难以按下脑袋的那一个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跪地,要行大礼,那人一眼就洞悉他念头,可身上实在没力气,玉扇敲了敲桌沿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玉声清脆,什么也不必说。他明白殿下的意思,便不再执意跪下去,躬身的一瞬声音哑然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拜别殿下,殿下千秋万安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向外摆手示意他走,殿内幽静余他自己,他撑着桌子起身将烛火隐没一半,可即便熄灭一半,金光映着殿内也还是亮堂非常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没有劲再去熄灭烛火,打起精神从床榻后的暗格内取出一个红木盒子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殿内忽有脚步声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仿若未闻,用枕下的钥匙打开盒子,直至那人走到他面前,他连眼也未抬,一心一意在木盒里翻找东西,淡笑道:“你来杀我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兜帽落掉,剑上赤红玉佩晃了晃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并不关心,拿起一根簪子看了看又丢向一旁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们待他可真好。我从前对那老头下了那么多次手他都没想杀我,这回只是跟弟弟开个玩笑他便动怒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符臻抬眼,将双眼弯成月牙,“你来晚啦。他已经杀过我了。这样就不会脏掉你的手了,你开心吗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徐风知听完拧眉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和符臻说的大差不差,她确是来杀他没错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听到孟凭瑾随口询问如若他掉下去会如何,那一瞬她忽然明晰,这个世界除了她根本没有人会接住孟凭瑾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因为他孟凭瑾是孑然一身与天下所有人为敌的反派。他的跌落是故事的必然走向,没人会接住他自然也是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而她意识到这一点,肺间血气骤然翻涌,逼得她差点要背弃天下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倘若孟凭瑾的命注定是一条孤路,那她在下线前还有什么能做的呢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无法同路、无法介入,撼动不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唯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提前在这条孤路旁为他留出一条退路。保他有命回到囚雪陵去,去做他的族长,一辈子就这样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耳边时常回响小狐狸轻声自怨说“别不喜欢他”,心继而一次次发生微小偏转倾斜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下线后依然会照计划送给他的珍宝是她的偏心、刻金玉令想在死后保护他是她的偏心、如今除掉对他心存杀心之人是她的偏心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偏心到底,天下与孟凭瑾之间也许她早有选择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又一只金钗被丢出去,砸在地上珠子落了一地。符臻不以为然,手指敲着自己的下巴,“这么容易就能逼他动手杀死我,我该早点对弟弟下手的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徐风知看了眼案上的酒盏,琼浆浸湿了书有旨意的黄锦,嘀嗒嘀嗒淌在地,晕开朱色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收剑,殿外一阵嘈杂。符臻抬眼,木然望了望殿外,眼中映着死寂一片的夜空,连一颗星子也无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什么声音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忆起来时他庭园中人皆四散、抢财逃窜,徐风知淡淡回了句:“你殿中的美人们在收拾东西要逃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的美人早就死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徐风知侧目,他又将视线塞回木盒中还在执拗翻找着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伴随着一阵翻找声,他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,眉间一喜,那是他真切的高兴,徐风知看出来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小心将它从盒中取出,指腹抚去薄尘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那是一只样式素净的银钗,兴许过去太久隐隐发黑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瞳仁微滞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先前从未听说过符臻对谁用情至深,也没有早已病逝的皇妃,这美人或许指的是心中明月?并未相守之人?
nbsp;nbsp;nbsp;nbsp;一口血呕出,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花。符臻极平静地擦去血色,拿着银钗起身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就在徐风知以为他费尽心思在临死前找出钗,是为了死前带上它好去见那位心中明月,可符臻总是个令她出乎意料的人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拿起砚台狠狠砸了下去。徐风知睁大眼睛,愣然看着他有两下甚至砸在了自己的手指上,仿若不痛,眉头也不动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银钗嵌在血里,砸下去的每一次都好似有无穷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