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心里很清楚,如果自己请求,予翀会让她离开。最近,他不是总遣人来问候,甚至寻了各样藉口亲身过来,以此弥补他的歉疚吗?为了这个歉疚,他肯定会答应她的任何请求。可能正因如此,她反而不敢见予翀,她怕自己忍不住全说出来。
说出来,然后呢?
她不是原本就想离开?现在遇到这件事——不,就算离开王府,就算能找到禹冲,她会回去他身边?
「我已弃过他一次,如今,又要弃一次。」柳乐簌簌地流下眼泪。
泪干了后,她想:就非得和哪个人在一起?就不能一个人走得远远的,谁都不负,亦不负自己的心?
可是她何其自私,总是先考虑自己——当初要不是她一味自伤自弃,再多想一想,早就明白禹冲的冤枉了。
如何才算不负他?她明白,只有一个答案——一定要查清禹冲那件案子。
她心里好像有人抽出一把刀拍在桌上,铮铮地响。
。
柳乐并没有告诉予翀。她想:这是我自己的事,我自己来设法,难道我做不到?眼下我还是王妃,若连这件事都做不成,白做王妃一场,到底有何益?
想了一夜,第二天早晨,她叫来侍卫李烈,递给他一个信封:「请你送给大理寺的沈泊言沈公子,等他看了,请他定个日子时辰,我要见他一面。」
自上回予翀派了四名侍卫给她,她日常出府,都是他们跟着。李烈是这四人之首,和他交道久了,柳乐多少对他生出点儿信任,也知道他向来干脆不多话。这次却见李烈犹豫了一下,柳乐以为他要反对,谁知他说:「沈公子跟前有两个王爷的人跟着,王妃要不要避开他们?」
「为何有王爷的人?」柳乐诧异。
「王爷先前见过沈公子——上个月末。」李烈说,「回来后王爷说派两个机灵丶身手好的听沈公子使唤,人还是属下挑的,不过属下不知其中缘故。属下可以和他们打声招呼,不过不敢保证他们一定不说出去;或者,王妃看,要不要把他们引开?」
原来沈泊言竟为予翀办事,那就没法找他了。柳乐转念再一想,予翀肯用沈泊言,证明他确实有一定能耐,况且这种情形下,她更好开口,不然,非亲非故的,凭什么请托他呢?实情是:她断不能再去找计晨,除了沈泊言,大理寺她谁都不认识,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。
「请你把他们引开,不要让王爷知道。」
不到半天,李烈带回沈泊言的口信,约定两日后巳时见,会面的地方是大理寺附近的一所民居——李烈事先找到待赁的民房,付了房钱,借来几日用。沈泊言上值中只要藉口出去一趟,不用费多少时候便可到此处。
两日后,柳乐亦按时到了,要李烈等守在院前院后。沈泊言正在厅内候着她,两人见过,沈泊言仍将屋门敞着,自己站在门前,让别人能一眼瞧见。
「沈公子请坐吧。」柳乐要他坐下,自己也坐了,顾不上感谢沈泊言的周到知礼,开门见山说,「我知道王爷有事见托沈公子,不过我是为了自己的事,我亦有一事求沈公子帮忙,不知沈公子肯不肯帮我,——并瞒过王爷?」
沈泊言赶紧又立起身:「在下可起誓保证,王妃不必顾虑,尽管吩咐,在下必尽全力。」
柳乐见他一口应诺,有些出乎意外,感激道:「沈公子果然慷慨仗义。」
「王妃别这样说,前次我没能帮上忙,实在惭愧。」他指的是计晨的案件。
柳乐一心只想着要如何为禹冲伸冤丶沈泊言肯不肯帮忙,以至于忘了前次找沈泊言时,计晨还是自己口里的「家夫」。一时两人都有些尴尬。
柳乐定定神,「那回若非沈公子相助,我们张皇失措,先自败了,哪能撑到最后。承公子盛德,一直还未向公子道谢,此番却又来相烦了。」
沈泊言坚定道:「王妃有任何吩咐,在下万死莫辞!」
「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件案子。」
沈泊言微微点一点头,柳乐接下去说:「是很久以前的案子,已经过去三年多了,那时沈公子在大理寺吗?」
沈泊言惭愧道:「在下实在愚笨,虽侥幸登第,却没有真才实学,一直未授官,观政比别人都要久,当年年末才来大理寺,至今是三年三个月。」
柳乐问:「不知现在能不能找到几年前的案卷,若能,我想让你拿出来看一看。」
沈泊言又点点头:「应该会留有案卷,在下或许找得到。」
「太好了。」良久,柳乐才说出这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