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难得她高兴,醉便醉吧。”
陆晓怜正拉着金波喝酒。
两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挽起衣袖,举着瓷碗喝酒,她们肌肤胜雪,脸颊被酒气蒸出春花般娇嫩的淡粉色,微醺之下,目光迷离,大口喝酒的豪气里,还显出一种略有些痴钝的娇憨,比平日里迫不得已强装出来的聪明伶俐更招人喜欢。
钟晓又说:“醉得狠了,明日还怎么赶路?”
贺承依旧看着陆晓怜,回应钟晓的话显得有些敷衍:“那明日便不赶路,让她好好休息。”
说到这里,他忽然舍得转回目光来,盯着钟晓,认真交代:“对了,记得给她熬点清粥,宿醉之后,胃口必定不会太好。”
钟晓下意识觉得贺承这句交代有些古怪,还不等他琢磨出来哪里不对,贺承又继续说:“金波性子活泼,有她同行,晓怜应该不至于太无聊。倒是叶芷蔚,虽然以前和晓怜关系挺好,可无涯洞那件事后,不知道她对我们究竟是什么想法,到了西江,你暗里要多留个心眼。”
话到这里,钟晓终于反应过来:“师兄,你不跟我们去西江?”
贺承看着他,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,还没开口说话,忽然被一双柔软温热的手臂从后背环住脖颈。
喝得昏昏沉沉的陆晓怜缠上来,将沉甸甸的脑袋抵在贺承肩上,带着鼻音喃喃喊着:“师兄……”
第49章第四十九章醉这个头,不想要了。……
夜色已深,庐川城已经入睡,静谧犹如一口大钟笼罩下来。是夜月华如练,城里无人的街巷,乌沉沉的砖瓦,斜斜撑开半扇窗子的窗台,都披上一层柔和的银白色。
客栈二层木质的楼板吱呀作响,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,走得小心翼翼,好不容易才走到最里间的上房门外。钟晓轻轻扣门,轻轻说话:“师兄,金波熬了醒酒汤,让师姐喝点吧。”
陆晓怜早就醉得不成样子,是贺承捉着她的手臂,半哄半骗地带回来的。在街上一会要星星,一会要月亮的人,回了客栈倒是突然乖巧,让她去睡觉,便一声不吭地上楼躺下,只是死死抱着贺承的手臂不肯松开,非得把人拘在自己房间里。
贺承一惯纵容陆晓怜,向忧心忡忡捧着药碗的南门迁摇摇头,不管不顾地陪着她。
陪着陪着,夜就更深了。
夜再深,醒酒汤也不能不喝,贺承出声让钟晓进来,示意他把醒酒汤放到自己手边来。
钟晓想起在酒楼里没说完的话,看了一眼醉在床上的陆晓怜,小声说:“师兄,你真的不跟我们去西江?”
贺承手上忙着拿勺子翻搅碗里的醒酒汤,等着凉到合适的温度,好给陆晓怜灌下去。刚刚熬好的醒酒汤滚烫,氤氲水汽蒸腾着缭绕在他英挺的眉眼之间,他的神色如隔云端,叫人看不分明。
“为什么啊?”
“有点事得去办。”
钟晓又问:“什么事?就不能带着我们一起吗?”
“不能。”
他拒绝得太快太果决,以至于钟晓有一种被嫌恶抛弃的委屈,锲而不舍地又问:“这又是为什么啊?你的伤才刚好,还吃
着药呢,让你一个人走,谁能安心……”
钟晓像个老婆婆一般在一旁念念叨叨,贺承的思绪却被他的第一个问题带着走了神。
是啊,为什么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去枕风楼?
他究竟在怕什么?怕他们亲眼看见落得如此境地的陆岳修吗?怕他们难过害怕,还是更怕他们责备怨恨?怕他们受不了陆岳修重伤垂危,还是更怕无涯洞外的真相再也瞒不下去?
翻搅着醒酒汤的手陡然一抖,滚烫的液体溅落在手背上,把人疼得回过神来。贺承打断还在絮絮叨叨的钟晓:“南门前辈和潘前辈会跟我一起走,不必担心。”
“那孟元纬——”
“我们办完事便去西江找你们汇合,南门前辈答应了要为他诊治的。”贺承看看钟晓,又看看陆晓怜,总觉得不放心,“只是,晓怜性子急,我走后,你要拦一栏她,别又被她带着四处瞎跑要找我。”
钟晓瘪瘪嘴,小声说:“也不全是师姐带的,我也担心你啊。”
贺承失笑:“意思是我还得夸你?”
“那倒也不必了。”
贺承还是笑,笑过之后,语气却严肃了一些:“我在酒楼交代你的话,别忘了。”
“记得记得。”钟晓站得板正,便要开始复述,“到了西江,要当心……”
“嘘!”贺承拧着眉头打断自己的傻师弟,朝醉倒在床上的陆晓怜看了一眼,“你自己记在心里就好,不必嚷得天下皆知。”
钟晓缩缩脖子,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,横过唇,做出一个封上嘴唇的动作:“师兄放心。”
几句话的功夫,贺承摸着手里的醒酒汤温度正好了,朝钟晓摆摆手:“去睡吧,我再陪她一会儿。”
贺承这样说,钟晓当然不好再多话,点头如捣蒜,飞快地转身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