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势浩大的佯攻,吸引了齐军大半兵力前去围剿。叶星辞瞧准时机,另率一万兵马,突击那段已“泡澡”一整夜的防线。数个攻城锥一字排开,同时猛撞。
“冲,再撞——”
轰,墙基被泡垮的墙整段垮塌,正填上壕沟。坚不可摧的防线,被撕开一个十丈宽的豁口。
“怎么一下子塌啦!”齐军守军早已放烟传递战况,召集兵力。但防线垮得太快,来不及了。
“先锋军,上!”
昌军步兵当先休整路面,整平崎岖处,以便骑兵通过。
叶星辞率轻骑长驱直入,在齐军主力赶来阻击之前,将缺口左右的堡垒和烽火台统统占领,并向南北两侧吞噬。一口口,将整段防线据为己有。
天昏地暗的鏖战,从早到晚。
齐军以新兵和久疏战阵的军户顽抗,最终弃守防线,退至宛延城——齐国最后的险要。破了此城,便可直驱江南腹地。
血泊映着夕阳,说不清谁更红。
叶星辞的面颊凝着几滴血,宛如雪地里碎裂的珊瑚。暮色漫过他的眉骨,眸光明灭间,浩气凛然。
他从胸甲抽出一条白帕,抹了抹脸,又擦拭枪上粘稠的血迹。他扫一眼防线上巨大的豁口,平静道:“向朝廷报捷。十日之内,我将吞并全部防线。而后就地屯兵,固守战果,择机与齐军在宛延城下开战。”
父兄耗费无数人力,修筑了这道漫长的壕墙。此刻,反倒成为他巩固战果的屏障。
叶星辞回到营帐,卸下甲胄,用酸乏发颤的右手执笔,在信中详述此役前后:“手抖字丑,望见谅。说来有趣,暗挖水渠之战术,始于喀留楚献忠……彼时为传令兵,今时为主帅,恍然似梦。不擅作诗,硬憋两句,以寄相思。”
第379章眼前月,心底人
他停笔,甩了甩被长枪磨得发红的手,歪头思索。他抓起点心往嘴里塞,渣子落在信上,便吹了吹。它们乘风而起,飘出好远。
“若我也是点心渣子,被一阵风吹到逸之哥哥身边就好了。”叶星辞双眸一闪,笑意漫上嘴角,“有了!”
他拍拍手,重新执笔,放任思绪流淌至笔端:“愿做一渣渣,乘风到君前。”
不,什么啊,太怪了。他咧咧嘴,将信笺团起,再度落笔:“蜕尽形骸作微尘,散入东风觅君怀。”
数日后,占据防线上的全部堡垒那天,叶星辞收到回信。楚翊说,吴霜督造的第一艘战船已下水。会反复测验,改进细节,再批量建造。
信尾,又回了两句诗:“三千芥子藏星影,立尽山河思不尽。”
并写道:“九月初九,亥时初刻,邀君赏月共饮。”
重阳,明天……叶星辞起身步出营帐,仰起脸,丝丝凉意袭来。秋雨潇潇,天色黯淡,不知能否赴约。
他开始期待那一刻。
巡营时,他期待着。检查防务时,他期待着。查验粮草时,他期待着。与从博观城赶来的四哥军议时,他期待着。
雨断断续续。次日傍晚,停了,但天阴着。
叶星辞搬了一把藤椅,抱着酒壶半躺在营帐前,凝目于夜幕,不觉睡着了。
忽听敲更声,亥时已至。他蓦然惊醒,倒一盏酒,紧盯夜空。乌云,全是他奶奶的乌云。老天像摔了一跤,用大片淤痕阻隔了他和爱人的约会。
“逸之哥哥,我失约啦,下回吧。”叶星辞叹了口气,低头独酌。
忽见酒盏一亮,惊现半轮银盘。
他欣然抬头,只见云翳乍开,月华如新磨银浆,汩汩倾泻。他快活地大笑一声,举了举酒盏,痛饮一泓月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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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样的清辉下,楚翊倚着后花园的石桌,又添一盏温酒,在微醺中随口吟道:“千里幽思共一樽,同沐月华似同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