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?轻手轻脚到?榻边坐下,拿起案头上的竹篮里,殷大娘做了一半的针线,接着做了起来。
那是一副护膝,里头压了好几层,针戳进去时,都费了好大的功夫,拿顶针垫着,才敢用劲,那厚实的程度,与如今正明媚的春光格格不入。
瞧大小,应当是给成年男子用的。
不必想,定是给靳昭缝的。
西北风沙大,昼夜寒热交替,六月亦有飞雪的可能,殷大娘眼神不好,还?做得这样针脚细密,实在用心良苦。
她?在心里叹了一声,也不敢动太?多,只将?收口的一边缝好,便重新搁回篮中。
方才萧琰的话犹在耳畔,连他都查过她?的身世,太?子又怎会完全不知?也许,最开?始带她?入东宫时,是因为?她?出人意料的举动,但?后来,他应当也私下查过才对?……
下半晌,殷大娘又让小娥热了些酪浆、果子、茶点,将?尤定也请出来,几人一道坐在院里吃茶,倒是十?分惬意。
临要走前,外头忽然来了两个家丁打?扮的生人,说是城阳侯府上的,收拾府中物件时,寻到?了小侯爷的东西,特赶着送过来。
那两人瞧见?云英时,愣了愣,连连呼巧,云英却明白了,这就是萧琰派来的人。
所谓的东西,是个长命锁,小小一枚,刚好半个手掌。
武家无?主,小侯爷便是他们的新主,管事的急着将?长命锁送过来讨好,也在情理之中,尤定也觉得巧,却并未怀疑。
“都说此物寓意吉祥顺义,就得在孩子幼时戴上才好,就是在娘子屋里寻到?的,我们不敢耽搁便赶紧送过来了。”
云英笑着道谢,接过长命锁,在手里掂量一番,沉甸甸的,竟是金的。
她?当场给阿猊戴上,等送走那两人后,又借着披衣裳的缘由,进屋去将?藏在锁里的两张纸取了出来。
她?不敢细看,只藏在贴身之处,直到?回宫后,夜深人静之时,在自己的屋中,才敢拿出来。
与萧琰说的没什么不同,无?非是多了具体的年份、籍贯等。引起她?注意的,却是最前面的几个字:别号归园居士。
她?记得这几个字。
去岁年末,朝中最繁忙之际,她?在太?子的书案上看到?他正在阅览的那卷书,《归园六记》,是她?亲手拾起来的。
那卷书的著者……
她?绞尽脑汁回忆,将?书卷从?地上拾起,放回案上的时候,她?好似窥见?扉页一角,上面正写着“归园居士”几个字!
那是她?父亲所著之文,太?子果然一早就知道。
第94章星光“你想出宫?”
云英不信他是无意间让她看到那卷书的,以他的深重?心机,定是有意为之,想要试探些什么。
是什么呢?
她坐在一点荧荧如豆的灯烛旁,将那两张纸凑近,由着火苗蹿上来,将其逐渐燃烧成灰烬,落在镀了漆的案几上。
她拿了软帚将灰烬拂去,望着重?新变得?洁净的几面,沉思片刻。
看到那卷书的那日,恰是与靳昭把话说开,各自分开之际……
所以,他在试探她到底是否知晓家中的过往,若是知晓,又是否对?他心存恨意。
若她那时显出一点异样,恐怕就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弃子。
她在东宫待了已?近一年,太子看似与她亲近至此,实则从未放下过戒心。
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,似乎一时觉得?冰凉,一时又觉得?恐惧。
片刻之后,她慢慢平静下来。
太子自小在父亲的厌恶与弟弟的阴影中长大,就是戒心这样重?,才能在这场没有至亲扶持呵护的长久争斗中稳固至今。
况且,她自己难道不是如此?
不论是太子还是吴王,她都不信任。
吴王看似活得?潇洒,行事更磊落,郑家做的那些事,他可以毫不沾手,对?太子当初做出的各种抉择,他可以毫无顾忌地?轻视、指责,都是因为他生来就有父母的宠爱与庇护,那些对?他不满的人,都慑于帝后二人的威势,不得?不对?他处处忌惮忍让。
在宫中不能轻信任何人。
这是他们的二人都曾告诫过她的话,她要一直牢牢记在心中-
第二日傍晚,萧元琮才有空召见云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