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真的一辈子留在京都,那在这熙熙攘攘的皇城里,有个永远为自己留灯的家,仿佛也很不错……
就在他独自躺在床上,神思飘忽的时候,小娥已捧着殷大娘让准备的醒酒汤进来了。
靳昭照旧让她搁在外头的案上,可小娥的脚步顿了顿,却继续进了内室。
“郎君恐怕喝了不少酒,这醒酒汤还是立刻就用了吧!”屋里只点?了外间的一盏孤灯,里头黑漆漆的,只有一点?微光,她摸黑在床头跪坐下。
靳昭心里一惊,猛然从床上坐起来,却因喝多了酒,脑袋发懵,刚一坐起,便天旋地转,只能单手撑在竹席上,稍稍缓解。
“郎君?”小娥抬头,伸手想扶,却被他本能地挥开?。
“你做什么!”半夜三更?进内室,他想她一定有什么目的。
小娥犹豫着,还是低声问了出来:“奴今日见郎君对穆娘子仿佛格外照拂……不知?穆娘子将来会不会嫁过来……”
靳昭眉目一冷,头疼得更?厉害了,才想说不要捕风捉影、胡乱猜测,可话到嘴边,一个囫囵,却变成了“不该管的事别管”。
小娥一呆,慢慢琢磨着他的话,悄悄瞪大眼睛。
一个已经生?过孩子的女人?,她怎么也没想到。
靳昭不想与她多言,更?不屑与她解释,待那一阵晕眩过去,便沉声说:“你下去吧,别再?打听?我的事,更?不许在阿娘面前胡说!若是你实在无法专心伺候阿娘,我只好将你送回去了。”
小娥吓坏了,她那个家,连口饭都吃不上,哪里还能回,只连忙起来,一边退出去,一边说“不敢”。
好容易等屋里又静下来,靳昭才拿起那碗还温着的醒酒汤,一口饮尽。
带着一丝甜的滋味,显然是放了蜂蜜的,殷大娘有时还将他当个小孩子,连一碗醒酒汤都要做成甜的。
他将空碗放回去,却忽然瞥见案头与床边的缝隙处,露出了一块洁白的布料,在黯淡的烛光下,泛着柔软的光泽。
屋里一向?朴素,被褥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棉布,不会有这样好的布料。
这屋里,除了他,还有谁进来过?
他心中一动,伸手抽出来,竟是一方锦帕。
花样极素,只在其中一角绣了团铜钱大小的流云。
不用想,他就知?道是谁的——在隔壁院里孩子穿着的肚兜上,也绣了个这样图案。
他猛地收紧五指,将那方帕子攥成皱巴巴的一团。
她一定是故意落在这儿的!
半晌,五指慢慢松开?,他面无表情地将帕子叠起放在床头,起身去重?新梳洗一番。
再?回来时,万籁俱寂,连夜半虫鸣也已偃旗息鼓。
他灭了孤灯,卧回榻上。
不知?过了多久,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应当已经睡着了,一阵夜风自窗外吹入,将那方帕子吹到他的身上。
第26章马车一股强势的力量将她往里带。……
接下来的?好几日,云英又没再见到靳昭。
一来是靳昭一连数日都没再入过内闱,二来则是她也没再刻意去寻。
上回已将?话说到这个份儿上,互相之间,也该留些体面,若他还有意,就该主动些了。
平日在宫中到底不方便,她有耐心?,打算等八月末,再有机会出宫时,瞧一瞧他的?反应。
很快,持续了近两个月的?暑热终于过去,整个京都迎来属于秋日的?凉爽干燥,皇帝的?千秋节也在这时终于到来。
不论?民间还是宫中,处处张灯结彩,从清早起,便沉浸在一片欢欣喜乐的?氛围中,只等到夜里,家家户户团聚赏月,饮酒歌舞。
宫中更?是忙碌不已。
郑皇后令教坊司、光禄寺、六局二十四司一道办的?一场宫宴,已准备了两月有余,今日终于要上真阵仗,是以从清早开始,便在宫中穿行。
既是家宴,亦是国宴,皇亲国戚、朝中重臣,皆在受邀之列,由六局拟下的?名单瞧,足有数千人?。
这样多人?给圣上贺寿,光是寿礼,就要从早至晚地收,堆满整个鳞德殿,方能?收完,稍早一些的?,更?是才过晌午,就已带着家眷入宫。
偌大的?皇宫,自云英入宫以来,第一次瞧见这样的?盛况。
东宫亦是早早开始准备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