靳昭听罢便隐隐明白了,太子捏在手中?的?武家的?命脉,大约就是云英的?那个孩子,这是从一开始便谋算好的?,只是当时?不知这个孩子的?份量到底几何,如今阴差阳错,这个孩子成了武家最后一线指望。
不过,太子既说不会让云英失去孩儿,便应当不会食言。
“臣明白了,”靳昭不再多问?,“近来定会小心行事。”
萧元琮点头,没有让他下去,而是又吩咐了与京中?防卫有关的?别的?事宜-
昏暗的?小屋中?,云英一个人又在榻上趴了片刻,才慢慢爬起?来,将身上凌乱的?衣裳拢好。
方?才的?热意完全褪去,衣裳间的?湿意变冷,贴在身上让她感到不适。
但她没有再在这间小屋里逗留下去,而是按照事先同萧珠儿说好的?,沿着方?才萧琰走过的?那道木梯上去,进了萧珠儿的?屋子。
“殿下,奴婢来晚了,”她没有流露出异样,照常向萧珠儿行礼,佯装什么也?不知晓,问?,“事情如何?”
“二哥说要考虑一番,不过,我想他应当不会同意了。”她将方?才与萧琰的?对话大致说了一说,又道,“罢了,还是待我去了吐谷浑,每年?派人回来探望一番吧。”
虽然失望,但她也?不觉得意外,萧琰那样的?性子,答应和不答应,谁都说不准。
“方?才在宴上时?,吐谷浑的?使臣带了新汗慕何白的?画像来。”萧珠儿挽起?云英的?胳膊,朝门外行去,她也?不愿在此多留,想要早些回绣芸殿去陪伴母亲。
云英侧目看?她,微笑道:“看?起?来如何,殿下可?觉入眼?”
萧珠儿想了想,看?不出多少欣喜与羞涩,不过好在也?没什么排斥与失落:“画像上瞧,是个五大三粗的?模样,孔武有力,倒是有几分钟馗的?样子……”
她说着,自己先笑起?来,连带着云英也?笑了。
旁边的?婢女说:“殿下别信那些画像,便是外头的?白面小郎君,到那些画师们手中?,为?了显得威武有气势,也?能?大变样,教人完全看?不出原来的?相貌。”
萧珠儿闻言笑得更开怀些。
三人没有绕路,自北面的?木梯下去,一个转角,便瞧见站在廊边说话的?萧元琮与靳昭。
他们站在一盏花灯下,长?长?的?影子映在地上,脸庞却隐在屋檐投下的?阴影里,让人看?不清神情。
云英的?脚步顿了顿,垂在身侧的?手悄悄捏了下裙裾。
萧珠儿不觉异样,自然地上前,冲萧元琮行礼,来时?她听到他们的?只言片语,说的?是年?末京都的?防卫,便笑道:“太子哥哥不愧是人人称赞的?储君,今日欢宴也?不忘关心政事。”
靳昭见她走近,无声地向后退开一步,冲她行礼,起?身时?目光若无其事地往后头的?云英身上瞥了一眼,没有停留,便迅速挪开。
“孤也?不想在这时?说这些,只是近来阿昭太过忙碌,长?留京都,许久才能?来一回与孤见上一面,自然要珍惜这片刻时?间。”萧元琮微微一笑,目光在众人身上绕过一圈,最后在云英身上多停留片刻,仿佛意有所指。
云英心跳有片刻加快,但想着靳昭沉静的?模样,还是镇定下来,跟在萧珠儿的?身后行礼。
“这是从哪儿来?今日的?欢宴与你有关,怎么不在前面多坐一会儿?”萧元琮问?道。
“我不惯那样的?喜宴,便提前溜了,方?才同云英一道在楼上的?屋里坐了一会儿,说说体己话。”
萧元琮点头,却仍旧没有放过,而是继续问?:“方?才一直同云英在一起??”
此话一出,几人心中?都有了不同的?考量。
云英与靳昭几乎同时?克制住自己看?向对方?的?视线,眼观鼻鼻观心,毫无波动。
而萧珠儿则不愿让萧元琮知晓她私下与萧琰见面的?事。
“自然,太子哥哥可?莫要怪我又将云英拐走了?”
萧元琮抿唇不语,云英赶紧说:“奴婢先喂过皇孙,由丹佩和绿菱将皇孙带回宜春殿,才伴在公主身边。”
萧元琮的?目光在她的?身上逗留片刻,这才点头,慢慢道:“不忘本分,那便好。”
就在这时?,一位东宫属臣步履匆匆地自前头过来,显然有事禀报。见萧元琮的?身边还有靳昭等?人在,有一瞬犹豫,但对上萧元琮的?视线,没有藏掖,直接道:“殿下,方?才兵部有军报送来,七日前,西北大雪初停,羌人竟趁机集结八千部众,踏雪而出,奇袭我大周边陲之城石堡城!”
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?消息,方?才急送过来,至多到明日,消息就会在京都的?勋贵官宦间传遍。
萧元琮始终平淡温和的?脸色终于?有了一丝裂纹。
“军报可?提到我大周损失几何?”
能?入东宫为?属臣,都是读书人中?的?翘楚,过目不忘、过耳成诵的?不在少数,此人只听人说了一遍,眼下复述,亦半分不差。
“羌人来得猝不及防,石堡城城破,兵曹参军焦承志以身殉国,其余守城将士亦几乎折损殆尽,城外数个村落被屠,城中?亦被洗劫一空!眼下,徐将军已在调集陇右守军,前往支援。”
短短数语,让众人脑中?已勾勒出一幅血腥悲惨的?画面。
石堡城小,城中?不过数千民众,这才被羌人选为?攻击的?目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