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ulianna没有立刻回答,低着头盯着地面。
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来,沿着路沿翻滚着,树枝在夜色里投下一道道扭曲的影子,随着灯光晃动着。
她张了张嘴,不知道怎么说:“你不也没哭。”
他又走了几步,忽然停下:“你别学她。”
Julianna停下来,侧头看着他。Theo盯着她,他又重复了一遍:“别和Kia一样去参军。”
Julianna抬手把被风吹的乱糟糟的头发撩起,她有些想白Theo一眼,现在整个社区似乎都在以Kia为耻,如此以丛林法则为范本的社区竟然死了个当士兵的孩子。
从她们认识开始,她的母亲就告诉她:可以多认识一点别的朋友,可是直到现在Julianna也找不到另外一个在这片街区里能够说上话的人。
好笑的是,Kia从未被当成过真正的“坏孩子”的范本。
而那些在走廊里抽烟、泡在商场里泡妞、满嘴跑火车的人——他们也一样。
所有人都在装,装得无懈可击,尤其是那个一天到晚吹嘘自己是金发的M开头的男孩——那天在毕业舞会上,他被Kia泼了一身酒,连着骂了几句“fuckingbitch”,还故意撩起湿透的衬衫,在灯光下露出肌肉——Julianna以为他会以此为耻,但在街区里,他依旧能在大人面前笑得很乖巧,甚至时不时被夸一句“这孩子越长越帅了。”
今天的葬礼上,他也在,甚至在和Kia父亲说话时哭了出来。
他不叫Micheal也不叫Moritz,他叫Marlon。
他那头引以为傲的浅棕(或者金发)卷发已经变深,她想可能他已经忘了Kia泼过他酒,因为这样的男孩总会被女生或用调戏或真情实感地骂过,就像她直接记错名字一样,这些小事总会遗忘在记忆里。
她看见Marlon和Kia父亲握手之后擦着眼泪,才多久没见就可真会作秀啊,她这么想着,可是当他抬起头时却真实地看见了对方发红的鼻头和眼角。
Theo还站在原地,眉头皱着。
其实从时间上来说Theo比Julianna认识Kia更早,抛开社会法律道德所说的家庭观念的话,Kia或许更是另一个Theo看着长大的妹妹,甚至Julianna和Kia的认识都是因为Theo。
在Julianna跟着母亲来到这个家之前,Kia曾在幼儿园时抢过Theo的玩具,Theo也和Kia打过架,后来Julianna占据了妹妹这个位置,却从未真实地被当成过Theo的妹妹。
那时,她已经11岁,青少年时期的戒备让她在这个家里总觉得格格不入。
这是她第一次嫉妒Kia,这样的嫉妒也成为她们友谊的开端。
那天Kia冲她翻了个白眼,说:“你要是再用那种眼神盯着我,我就告诉你哥你暗恋我。”
Julianna当时差点就把手里的牛奶杯砸过去,后来她们一起笑得几乎翻在沙发上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低声说,往前走了几步,冷风透过毛衣的针脚贴在后背上,一点点渗进皮肤里。
回家后,屋里暖气开得很足,温度让空气变得沉闷。继父和母亲已经坐在沙发上,杯子里冒着热气,谈话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。
Julianna没有和他们打招呼,直接上了楼。
卧室门关上的那一刻,楼下的声音突然被隔断了,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她站在床边,视线落在衣柜上。
Kia那件深蓝色的夹克挂在最里面,袖口磨得发白,兜帽塌下来,搭在衣领上。
她站在原地盯着那件衣服看了很久,光线把夹克的边缘勾出一条模糊的阴影。
Kia似乎和她说过一件事,她说那天她泼Marlon酒在互相对骂五分钟之后,Julianna起身去厕所抽纸给Marlon应急的时间里,那男孩儿突然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:“我说真的,我是真的要操你,你个婊子。”Kia推开他翻着白眼说:“我要操你爹。”
然后Julianna出来就看见Marlon在那里掀起衬衫。
她们后来谈起这件事,都还挺可惜的:那个帅气的,有着好身材和好家世的男孩终究是个烂人。
她们无数次地互相模仿Marlon曾经的动作,油嘴滑舌地咬着嘴唇,假装不经意地撩起衣角的一部分,露出腹肌,然后从胸口往下抚摸,用擦水的姿势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。
她们互相纠正着对方的动作,和模糊的记忆作比对,即使她们都记不起具体的细节,比如他是用左手还是右手,是先咬嘴唇还是先撩衣服。
Julianna总会在某一处停下哈哈大笑:“哦亲爱的Kia小姐,我是认真的,我要操你。”然后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的停不下来。
可是奇怪的是,最后她们依旧记错了那个名叫Marlon的男孩的名字。